煙玉被雲殤帶走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雲姝耳朵裏。

她心裏雖然氣不過自己的親哥哥總是偏幫外人，但哪怕如此，她也拿雲殤沒有辦法。原本那個叫煙玉的丫頭平日裏對自己很是恭敬，但是雲姝這些日裏只要看到煙玉的臉就會不自覺想到雲歌的模樣，因此略擡擡手，身邊伺候的人會意，就直接將人打發去灑掃了，原本雲姝雖然沒有想過奪人性命，但是也想將煙玉遠遠送出去，但讓她意外的卻是自己的父親安王卻是讓洪大監親自來交代，說雲歌身邊伺候的宮娥必須要全頭全尾留下來。

雲殤將煙玉安置在了自己往常在宮內落腳的地方，不過短短幾日，煙玉原本瑩潤俏麗的小臉，此刻看去卻是清瘦了不少，雲殤拿了些糕點遞給她，雖然是早些時候剩下的吃食，早就冷硬了，但煙玉卻像是餓了許久一般，一把端過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。

等人填飽了肚子，雲殤才有機會仔細詢問這些日子以來究竟發生了什麽。

煙玉本就是不長心的性格，平日裏對周遭發生的事情從來不放在心上，一來二去雲殤也沒有問出些什麽，只知道那天雲歌是一大早就出宮探望那位病重的大胤王爺，自此一去不回。

小殿下雲禮在雲歌走後曾經來了太宸殿，知道雲歌的去向後，片刻之後也出了宮門。

之後就是晌午過後突然響起了喪鐘傳來了皇帝的死訊，煙玉正靠著太宸殿院內的白玉水缸納涼曬太陽，卻不想直接被一眾眼生的護衛沖進了太宸殿宮內，將她擠壓在了她自己的房間。

惶惶不可終日的過了一夜，第二天煙玉就被人傳喚，帶到了太宸殿的正殿處，她驚異不定地走進去，就見那位雲姝小姐已經穿上了往日裏公主的服飾，頭帶鳳冠高高坐在上手，笑吟吟地看著她。

笑隨笑著，美則美矣，但煙玉心頭一寒。饒是她再沒心沒肺，此時此刻也知道是怎麽回事了。

不等人有所吩咐，她腿上一軟，就朝著雲姝跪了下去，她以頭扣地時渾身都在顫抖，眼中有淚就這樣奪眶而出，這倒不是受到驚嚇所致，只是煙玉想，若是煙華在此大概被人強按著也不會跪下去的，畢竟雲浮的公主，她們的公主只有雲歌一人，煙玉覺得自己眼下懦弱透了，雲歌平日裏是如何待她的，場景歷歷在目，而如今她居然怯懦到只能對著眼前人行跪拜大禮。

煙玉對雲殤說著說著，隱隱地就又流下淚來，她連忙擦幹看向雲殤，這才憶起眼前這個人的身份也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，他不再只是可靠的烏金衛統領，他還是安王的親生子，眼下能夠繼承皇位的人。

煙玉看著雲殤發怔，糕點塞在口中似乎都忘記咽下。

雲殤是何人，怎麽可能看不出煙玉欲言又止是在想什麽，哪怕剛剛在太宸殿與雲殊相見，她最後那一抹略帶挑釁的微笑，也不過是等著看自己如何選擇罷了。

雲殤起身對煙玉道：“你呆在這裏，不要亂走。”

哪怕心中千言萬語，但慣會隨波逐流的煙玉自然也不會說出哪怕一句讓雲殤不快的話來，她只是點點頭。

“大人放心，我也沒有別的地方可去了。”

雲殤嘆了口氣，匆匆撇了煙玉一眼，就將她一個人留在這裏，轉身向正殿走去。

安王一早就聽聞了雲殤回來的消息，如今他在宮中的一舉一動都有人盯著，時時報到安王這裏來。

先去了太宸殿，又去了往日的居所，還帶走了雲歌平日裏慣用的丫頭，安王自然也知道，那麽接下來，自己這個性情耿直的兒子，就要跑來這邊質問自己了。

果不其然，片刻後，洪大監進來通傳，說是雲殤已經等在殿外。

安王嘆息一聲吩咐道：“讓他進來吧。”

雲殤在洪大監的引路之下，走入了正殿的殿門。

這裏他來過無數次，只是眼前熟悉的身影從一個換做了另一個。

安王對外宣稱皇帝身患時疫，突然離世，並未留下一言半語，雲歌、雲禮親自侍奉，自然也都染了癥候，如今也在病重。

雲歌身上有一門天滄的親事，又收到大胤王爺的垂青，牽扯多方利益，怕是會一直病下去，但若安王想要親自登上皇位，雲禮這位皇子怕是要留不住了。

雲殤來之前雖然聽煙玉簡單說了兩句雲禮的去向，但他一時也拿捏不清楚，雲禮是真的出宮失蹤，還是早已悄悄被自己的父王控制住了，準備時機一到就抹殺他所有的痕跡。

雲殤站定後，安王揮手讓所有人退下。

很快空空如也的殿內就只剩下這父子二人。

雲殤向安王行了禮，只可惜是家裏不是國禮，安王始終是他的生身父親，但卻並不是雲殤所效忠的君王。

“你見過你妹妹了？”安王嘆息一聲，找了個略微輕松些的話題切入。

雲殤神色平靜，點了點頭，“見過了，如今想來我所有的舉動都瞞不過您。”

安王膝下只有一子一女，心下對他們都是異常疼愛，女兒情系白祈熙讓安王心痛，兒子這些年為哥哥當牛做馬，也讓安王感慨良多。

前世冤孽，今生父子，對於自己的所作所為安王也沒有什麽可隱瞞的。

他坦言道：“我知道你心中必然有許多疑問，為父也無可辯白，你皇伯父的死卻是與我脫不了幹系，但終歸不是我願見的局面。”

雲殤長出了一口氣，他的父親了解他，因此不會跟他打馬虎眼，他也了解自己的父親，他相信父親若是真有不臣之心，絕不會敢於臣服於皇帝這些年。安王的答覆與雲殤所料不差，餘下只有一陣沈默。

半晌後，雲殤才開口打破了有些僵硬的局面：“二位殿下何在？”

“雲歌怕是被那位大胤王爺帶走了，至於雲禮……”安王有些猶豫，不知道要不要將眼下情勢實打實告訴給兒子知道，“這些事情，我們可以容後再議，我總不會取他們的性命。”

安王的回答模棱兩可，雲殤一時也分辨不出雲禮到底在不在他的手中。

“我已經吩咐下去，不日之後小殿下就會隨皇帝一起，身染時疫而亡，到時候你我父子就可以順理成章繼承皇位，殤兒，你將是我雲浮最尊貴的皇子殿下，日後整個雲浮都是你的，你不需要再為別人馬首是瞻。”

雲殤看著眼前侃侃而談的父親，卻是堅定的搖了搖頭。

“父王，當年兒子入烏金衛，您是親眼看到的，我以身家性命起誓，終其一生只效忠公主一人。”

安王怒道：“公主，哪裏還有什麽公主，皇兄已經死了，等我繼承了他的皇位，雲浮就只有一位公主，那就是你妹妹，你的父親，你的姊妹在前，你還要向不相幹的人效忠嗎，你的忠又在哪裏？”

雲殤看不出任何情緒，他只是拱手對安王道：“雲浮烏金，本就是公主的護衛，一朝一代只忠於一位公主，若公主離世，她的烏金也將隨她隱於現世，這是我當年的承諾，是我烏金鐵衛至高無上的榮耀。”

話已至此，雲殤覺得自己與父親再無別話可言，他如今想做的只有將雲歌找回，護他周全。

眼見兒子離自己越來越遠，身影很快就要消失在殿門前，安王不由得高聲喝道：“你站住。”

雲殤背對著安王站著：“父親還有什麽吩咐嗎？”

安王道：“你以為你能走得出去嗎？”

雲殤聽後卻是輕輕一笑，手按上了腰間的玄鐵劍，烏金衛歷來有自己的特權，出入宮門可以帶著兵刃，這是對最忠誠戰士的新人。

安王冷笑道：“烏金衛不過數千，又有幾人能同你一般，眼下歌兒不知所蹤，說她被大胤蕭靖帶走也不過是我的推測，你連公主人在哪裏都不知道，你要去哪裏尋，還談什麽忠誠。”

雲殤回頭正色看向安王：“哪怕烏金只有我一人，我也會履行我的諾言，醫生只效忠一人。”

說著，雲殤不再給安王說話的機會，徑直推開了殿門，大踏步從中走了出去。

看著雲殤有些決絕的身影，安王像是瞬間老了許多，他向後倒退幾步跌坐下，用手輕輕按著額頭。

“真沒想到，沒想到啊，我居然還養出了這麽個衷心護主的好兒子。”安王喃喃自語道。

雲殤除了正殿後，就察覺到身後有影子跟隨，他也料到會是如此，不閃不必就任由他們跟著， 對於他來說，原本也沒想過還能夠順順當當從宮中走出去。

洪大監原本要將雲殤帶去安王為他準備的住處，安王料定依著兒子的性格，讓他住雲禮的太康殿是玩玩不能夠的，因此想將人安置在太康殿臨近的太清殿，可雲殤卻是拒絕了這份好意，自顧自地朝著自己曾經的兩件矮房走去。

洪大監見此一陣頭疼，但是他攔不住雲殤，只好任由他離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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